清尘收露

破茧

破茧

陈佳铭是第一次坐飞机，美瑶坚持要选七点一刻的航班。“带你见识见识夕阳和夜空。这可和咱躺在学校操场上看到的景色大不一样，保准让你移不开眼，什么烦恼都给抛开咯。”

原应该是一周后的航班，陈佳铭和郝美瑶去参加NEC全美经济学挑战赛。但美瑶偏偏说看不惯陈佳铭“分个手要死要活”的恶心模样，为了“带你快活快活，再新找个纽约帅哥。”而特意定了提前八天的航班。

“这不是看你失恋吗，姐带你出去散散心。多出来的一周，咱好吃好玩解忧愁哈。”美瑶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斜眼看着陈佳铭，“要我说你就是恋爱次数太少了，分个手至于嘛你。那就是个渣男，人家吃香的喝辣的，该睡睡该玩玩，你在这里自我折磨，你有病吧你。”

“郝美瑶！”

“哎，好佳铭~”

“滚。”陈佳铭把手里被眼泪染的深浅不一的爱心抱枕狠狠砸过去。

“好啦，所以嘛，带你出去转转嘛。”美瑶抓住抱枕，“哎我说，这好歹也是我某位追求者送的好吧，你这样过分了。”

“就那个给你做了爱心午餐的结果被你拿去喂猫的可怜男生？你拉倒吧，人家名字你都没记住吧。”

美瑶是国际部的大美女。追求者数不胜数，而她的恋爱经历，怕是说上三天都说不完。一个月男友可以换三换。不是吃饭逛街就是影院艺术馆，美瑶也总是一张笑脸，好像从没为分手而难受过。

……

底下长长的公路上，橙色的路灯与车灯相印成辉。这样的璀璨其实并不陌生。小的时候，记得妈妈有一条镶着钻的琥珀项链，同样的好看。没过多久，镜头的取景框都装不下的体育馆都变成了小小的一个点，不仔细照根本瞧不见。

“好小......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我说啊，在天空面前一切都变的微不足道起来，地面上的东西连蝼蚁都不及。”

“我说吧！是不是有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。嘿嘿嘿没事，姐妹不嫌弃你，我第一次也这样。”

“是啊。”我竟然却还在为他们忧伤落泪。陈佳铭心里默默说。陈佳铭第一次不觉得大半夜那些亮着的大楼灯光是刺眼的。从红黄色的夕阳，暖橙色又蔓延下去和蓝色溶在一起。大概是西柚果汁里不小心溅进一滴墨汁，大概因为恼怒果汁不能喝了，紧接着又倒下一整罐墨水，深邃的颜色比墨水本身还浓稠。这种惊艳的色彩变换是无法描述的。大概中文系的学妹才能具象地表达吧。

长途十三个小时的飞行，身边的美瑶已经枕着枕头睡着了。北京时间一点多了呢，的确是应该闭眼休息了。平时这个点做的梦都过半了，可是现在陈佳铭怎么都睡不着。

美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，正在握着遥控器选电影看。外面的天已经亮了，陈佳铭是被阳光叫醒的。昨天看着看着还是睡着了，头靠在玻璃上好几小时，此刻细小的扭动都觉得疼。美瑶说，长痛不如短痛，你“咔”一下把脑袋搁到另一个肩膀上，一会儿就会好了。于是龇着牙换个角度欣赏窗外景色。飞机正穿过云层，有光斑打在机翼。“像不像花蝴蝶在天上飞”前排的小姑娘不知在和爸爸还是妈妈说话。声音和她的笑一样甜啊。

刚下飞机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，半眯着眼睛任由美瑶拽着走。不过经过在去酒店的shuttle bus上好好睡了一觉，陈佳铭又满血复活了。

“NEC？Competitor？”电梯上的欧美小哥指着陈佳铭的双肩包。“Watch out. It’s about to fall.”

估计先前没塞好，陈佳铭连声道谢，要是丢了可就麻烦大了。身边的大男生从包里抽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紫色参赛牌。“Gabin ,from French. Nice to meet you. ”

大概是都没有想到在开赛前一周能遇到其他参赛者，三个人一下子熟络起来，还交换了联系方式。

巧合从来不会成单现身。第二天早上的酒店餐厅里陈佳铭又看到了Gabin.一个人坐在六人座的桌子前往咖啡里倒奶精。见到陈佳铭，Gabin惊喜的朝她挥手。Gabin问起她们接下来一周的行程安排，得知还是空白的时候，超级热心的邀请和他同行。

“Gabin说他是摄影爱好者，之后几天不是去公园就是博物馆艺术馆和著名街区，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安排，不如一块儿？”陈佳铭回到房间摇醒连脑袋都给蒙到被子里的美瑶。

陈佳铭这几天满脑子是Gabin教的摄影技巧和构图方法。为了摆脱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身影，陈佳铭逼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Gabin的摄影艺术上。让自己的脑细胞积极运动起来，就没有闲工夫想其他了。Gabin似乎以为自己对摄影很感兴趣，高兴地给她讲解各种知识技巧。在不断被灌输的知识的过程中，陈佳铭似乎真的开始对摄影产生了好奇和好感。

这几天竟过的格外愉快，大概是纽约不同于上海的天气、花草和经行的路人的缘故吧，陈佳铭想着。

“Gabin，你失恋过吗？”

“当然。我第一次分手的时候，哭的像个娘们一样。后来遇见了新一任，再分手的时候虽然也很难受不过很快就能缓过来了。至于现任.......，我很爱她，不过我想，如果有一天分手了我也会很平静吧。”

“可是你不是很爱她吗？为什么可以接受她的离开。”

“谈恋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的。如果闹到要分手的地步，那样就不开心了。即使是对方提出的分手，在不断的争执中也会感到疲惫和厌倦的。这不是和恋爱的初衷不符了吗。当然，”

“可是感情难道不是一个互相包容互相原谅的过程吗？”

“有一些行为一旦做出是永远无法被原谅的。再者说，如果恋爱过程中，你所感的不愉快已经超过了它所带给你的快乐，那这段恋情就是错误的。每分一次手，我就对自己说一遍，下一个才是更好的。因为真正爱你的人，是不会让你如此痛苦和难过的。”

“行啦，恋爱算什么。不过是生活中一味调味剂罢了。好好学习好好考试，将来考个名校选个好专业。然后呢，找份薪水不错又稳定的工作。到那时候再为爱情而折腾。”

“Gabin，这里用三角构图还是对角线式......”

“光从东边斜照下来，你要突出光，就得用对角线的构图......”

经过一周的休闲放松，陈佳铭都差点忘了比赛这回事。抱佛脚似的加急复习后，虽然前两个环节发挥不错，可面对Quiz Bowl还是惨淡拿了个超低分。不过陈佳铭也没想过能拿到奖。能从全国那么多优秀的人中脱颖而出已经是天大的运气，这次的决赛之行也无非是让自己开开眼，看看来自世界各地的强者如何大放异彩。没奢求能捧个名次。倒是Gabin的团队拿到了第五，陈佳铭衷心替他们感到高兴。

回国的前一天晚上，美瑶约了Gabin和他朋友一起吃饭。没有意料中的失落伤感，大家都在为着日后的相遇而憧憬着。滋滋的薯条，带着鲜红色血丝的牛排，还有冒着绵密泡泡的苏打水。在每个人的笑脸面前，陈佳铭也被感染上了快乐的细胞。

 “Let’s meet again in New York one year from now!”

  “Cher up!” 

分离似乎也不是什么可怕可伤感的事情，“为了新的开始，为了下一次相遇！”

坐在返程的航班上回想过去一周半，陈佳铭自觉收获了太多，也感叹于之前眼界的狭隘。小小的学校，小小的人际圈子。拿到了班级第一就沾沾自喜，为了无关轻重的人和事奔溃大哭。

陈佳铭觉得自己从小就是个懂道理的孩子，可是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，又下意识踢出道理的范畴。

这个时段面临和正在发生经历的事有很多，接触到了全球各地的优秀高材生，看到他们所为之努力和奋斗的东西。陈佳铭这才觉得自己有多幼稚。他们想的，是如何学到更多的知识，拿到更多的奖项为日后考大学铺路，为将来进入世界百强企业工作努力。可自己竟然把时间浪费在无足轻重的恋情。

并不是不感伤，并不是斗志昂扬，可是陈佳铭知道该跳出困扰自己许久的牢笼里。第一名当的太久，享受惯了安逸和舒适，却忘了在校园之外有多少比自己更为优秀的人在努力着。

陈佳铭渴望并努力为之奋斗的，是未来，是一年后的纽约之聚。是站到更高的地方去看更远的世界。